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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爱絮语：单亲妈妈和孤独症孩子在一起的生活，也许在别人眼里只读出一个“苦”字来，但李萌却带着儿子把日子过得更加有趣。
认识李萌是在爱粉群里，4月2日，世界孤独症日，群里正聊得火热的时候，一向低调的李萌突然出来默默讲了自己的故事，赚走了很多围观群众的眼泪。后来，我们约了在一个工作日的中午见面（晚上和周末是她陪孩子的时间），她爽快的答应了。
她说，她其实和任何一个妈妈没什么不同，她一样爱笑，一样爱带孩子出去旅行，一样去学习接纳孩子、给孩子成长的空间。
大小爱玩的第六个出行故事，让这个周末的母亲节多了点温暖色彩。也许你远比她幸运，但也许你在她的故事里也能看到自己，如何对孩子不放弃不抛弃，如何和孩子一同玩乐也一同成长。
“我们去一趟北京周边能找到去海南的感觉，去一趟杭州能找到游欧洲的感觉。就是有这种心态。背负太多的东西就不是玩了。从来没觉得带孩子是多大负担，就觉得孩子是我的玩伴。”
文/凌杉杉
人物：李萌
宝贝：为郡（6岁）
李萌记得特别清楚：那天是2012年4月26日，北京安定医院。
奶奶抱着为郡，爷爷站在她们后面，李萌给医生写了好多孩子最近在幼儿园、在家发生的事情，包括孩子能发几个音，能说什么话……大夫淡定的看着，听完，只问了孩子一个问题：
“宝宝，你爷爷在哪？”
3岁3个月大的为郡没有回答，没有指，甚至没有扭头看爷爷一眼。医生说孩子是典型的孤独症（自闭症）。
从那一天开始，李萌的人生彻底被改变了。接下来的是，离婚、辞职、无比艰难的学习和教育孩子……三年过去了，她依旧是个爱笑的女子，是个爱带孩子出去旅行的妈妈，孩子也有了巨大进步。
“我们很幸运！”这是李萌一直重复的一句话。为郡很幸运，遇到从未放弃他的妈妈、姥爷姥姥和老师。
而对李萌来说，拥有为郡也让她认识到另外一个世界，认识很多人，让她学会多角度地去看待问题，站在孩子的视角去体验人生。
我们就这样开始
李萌说，从一开始她们就很幸运，孩子最初被幼儿园劝退，老师真诚地指出孩子的特殊性，提醒她带孩子去做全面检查，才让她及时发现孩子的病情，及时治疗。
“必须从生活中细小的细节中重视起来！”她感叹到。回忆起来，孩子到3岁基本不会说话，把他送到幼儿园后他也不听话，不跟小朋友一起玩，上课乱跑，甚至不吃饭不喝水，遇到事情发脾气，哭闹不止甚至自伤……这都是孤独症的表现。
孩子被确诊后，为郡爸爸再也没有承担起自己的责任，不回家也不关心孩子的情况。但幸运的是，姥爷和姥姥不仅支持李萌离婚，还执意让她辞职，到星星雨教育研究所学习教育孩子的方法，而不是简单省事地把孩子送到一般机构去训练，从而让孩子能够在各方面得到更合适的锻炼。
在星星雨，李萌开始学习教育孤独症孩子的方法和内容，回家再手把手的教为郡，今天学习形状，明天学习颜色……
最初，李萌给为郡一块积木，再把两块形状不同的积木放在他面前，让他找出和手里相同形状的积木。为了引导孩子听话，李萌用孩子最喜欢的山楂片做奖励，也就是专业所说的“强化物”。
“为郡一看到山楂片哪还管别的！”桌子也掀了椅子也翻了，什么都不学，就要山楂片！得不到就躺在地上哭，哭得满头大汗。姥姥姥爷在旁边看着也急得满头大汗，李萌说，“我上课你们不能管着护着。”她一咬牙，干脆把山楂片放在厨房顶柜上，回头跟小为郡说：“没有山楂片啦！坐好！只要坐好就给山楂片！”为郡还是一直哭，好不容易乖乖坐下，但只要看到妈妈一去厨房拿山楂片就站起来追，李萌便再提醒：坐好才有山楂片！一来二去，为郡终于会为了山楂片乖乖坐住。
她比划着讲述起自己和孩子训练的起步，再次哈哈笑起来。
她一边在星星雨旁听，一边自己教孩子，半年下来，为郡已经能听话，认知和语言也都有了很大提升。“真是一点点蜗牛爬出来的！”教为郡学什么都需要耐心的重复重复。
当时教孩子说“要”这个字，一勺一勺汤的喂，一声一声的引导，直到孩子终于嘤嘤的吐出一句“要！”李萌说，自己一下子坐到地上，那种心情难以表达。
不着急，妈妈陪着你
“教育的本质意味着:一棵树摇动一棵树，一朵云推动一朵云，一个灵魂唤醒一个灵魂。”李萌和儿子的相处就是在印证着这句话。
去年清明节，她一个人带他去旅行。自己订动车票订酒店，出发前没定行程也没看攻略，四个字——走哪玩哪！
对于她，和孩子旅行就是跟他一个视角，跟他一个步伐，跟他一起去体验世界。为郡旅行的乐趣就是体验，丰富自己的经历，因为旅行带来的视觉刺激，能对平时光靠说传递东西形成补充，不仅能够丰富孩子的表达的理解方面的能力，还可以促进联想。
在小孩子眼里，瓶瓶罐罐蚂蚁钻洞都是玩具。孩子喜欢什么，李萌也会停下来，陪他一起玩，有时觉得没什么意思，那就看着他玩。“千万别拉着孩子说走走走，前面有个什么什么景点。”
李萌不认为这是牺牲自己游玩，而是在陪孩子的过程中和他一起玩。只有和他一起玩，孩子才不会感到催促和压力，他才不会感受到妈妈还在灌输、还在教。李萌甚至会向孩子请教，问他“你觉得这是什么？”母子俩摸摸闻闻，一起探索。
当孩子耍起脾气来总会让爸爸妈妈们头疼，对于孤独症症孩子来说，控制情绪更是挑战。
记得夏天带为郡回姥姥家的时候，遇上堵车，当时又热又晒，为郡不停地从喉咙里发出怪声来表达自己的无聊和烦躁的情绪。“真的想揍他！”李萌说，冷静下来想想，“是我的急躁、我的烦影响到孩子了。孩子闹你别怪他，那是你影响他了。”和为郡在一起，她也在慢慢改变自己，遇到什么事情都好性子的不着急。原来完全接受不了堵车的她，现在因为儿子也磨得完全没事了。
在西湖的栈桥上，她告诉为郡，人多的地方要注意安全，要拉着妈妈的手慢慢走。“从不是严厉的要求或命令，而是让环境来感染他，他能感受到周围的力量，内心能够慢慢接受。”她说，掰开了揉碎了地讲道理，用孩子能理解的方式讲，只要耐心安抚，总能控制住孩子的情绪。
国庆的暑假，她带着为郡从北京坐10个小时大巴去台儿庄玩，“大人都坐不住啊！但是为郡可以，车上人都夸我家为郡是全车最乖的小朋友！”
当然，这样的过程并不容易。李萌说，把自己放低一点就能够体会孩子。放低自己的视角，降低自己的期望值，降降降，降到最低，“降到谷底里，谷底往上看全是蓝天，站在山顶往下看全是深渊”。这样才能发现孩子即使是非常细小的进步，这样才能在发现这些进步的时候欣喜若狂。
给孩子空间，在内心长出树苗
因为一开始就接受科学的训练方法，为郡进步得很快，能力比身边的孤独症孩子强很多，老师和身边的妈妈们都夸为郡，甚至认为他只是发育迟缓而不是孤独症。李萌也因为孩子的状态越来越好而欣喜不已。
所以，当孩子第一次接触沙盘游戏时，老师对她说，“你把孩子变成小机器人了。”她的第一反应是“我很不服！”
老师的这句话并没有让她意识到，孩子只是从对外界没反应变成有反应了而已。“孩子的心没有打开，封闭的，空的。老师说每个孩子内心应该有土壤，能长出小苗，能发芽生长长出一颗树来。为郡现在被动学习，没有主动性，学的什么都是妈妈教的，没有自己的东西。”
花了快半年时间，她才意识到老师说的主动性有多重要。那是一次在上课的路上，他们路过一个洗车房，夏天，洗车房里没车，只有老板和一只大金毛犬。老板用洗车的粗水管冲那只大狗，大狗一边跳跃着，一边激起水花乱飞。为郡拉着妈妈说：“妈妈，那只小狗在洗澡！”李萌才一下子醒悟过来。之前为郡从来没有主动跟妈妈说过他看到了什么，一直都是她拉着孩子说“为郡你看……”。
“我没有给孩子成长的空间，当孩子自己想要成长的时候，我都给他压制下去了。我总给他树立各种规矩规则，总给他树立各种要学习的课题。”老人们口中所谓的“开窍”，就是指孩子学习的主动性，孩子主动学和大人们教，那种质量和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。李萌说，老师的启发给了她一种全新的角度，现在为郡80%是自己在学，努力认识身边的事情和人。
回顾起来，在每个阶段她和为郡都能及时认识到自己的问题，也能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。“我们很幸运！”
站在孩子的视角去体验人生
“家长不要做社会的帮凶，而要做孩子的支援。”李萌一直记着星星雨校长说过的一句话。
“儿子教会我怎么去欣赏，发自内心的去看待孩子。不是说拿本专家写的书说几岁几岁的孩子应该发育成什么程度，应该学会些什么。遇到一个特殊的孩子我就要学会用特殊的眼光去对待他，去接纳他。他就是我的孩子，我要想办法怎么去调整情绪，怎么让我们的生活做得更好。就这么简单！”
李萌说，虽然孩子的交流能力依旧有限，但已经愿意和很多人进行沟通和对话，现在进入一个普通幼儿园，老师都说孩子表现不错。
现在为郡6岁了，李萌不打算让他上小学，而是准备给他报个学前班，先适应适应小学的环境。从幼儿园松散的环境过渡到严格的学校，再加上成绩的压力，就连上课坐满45分钟也是挑战。“我们不强迫，能力没到那呢。一步一步走，幼儿园到小学就是一道坎，慢慢来。”
李萌知道，孤独症的孩子治愈的希望很小，为郡还很小，未来的路还很长，但生活的欣喜会一直相伴在每一个平淡的日子。
就像晚饭后，为郡挑了一本已经看了无数遍的书让妈妈讲，两人就当第一次看，就像一本新书一样。哪怕情节熟悉到妈妈讲一句儿子都能接下去，“那我们就变换一种方式嘛，一种探索的方式，新奇的方式。”李萌说，玩什么看什么不重要，只要是陪伴。
李萌：诊断刚出来的时候，我晒着太阳自己都不知道要往哪走，迷茫，痛苦到哭都哭不出来。整天昏睡，见着爸妈就开始哭。但是孩子不能耽误啊！孩子在那啊！诊断下来了，幼儿园去不了，（特殊孩子教育）机构家里不支持上。那怎么办，学呗。精神一下转移了。没有退路的时候，没有可依赖的东西，自愈能力就会很强，什么潜力都可以激发出来。
李萌：在家平时就看书、看光盘。吃完饭，他就自己看书去了，看书看烦了就看会动画片。玩什么并不重要，我们家玩具并不多，书和光盘也是最近才开始看。对他来说，随便什么瓶瓶罐罐都是玩具。为郡曾经有个玩具是姥爷剩下的茶叶桶。8个茶叶桶摆开，玩保龄球。我们家都这么玩（笑）。不过，我们平时就没怎么呆在家里过，有机会就会出去玩。
李萌：目前还没发现为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。我们一般就北京周边，找个农家乐，逛到几点算几点，周末去过昌平的农业嘉年华。第一次自己带孩子出去旅行是去年清明节去杭州。
我们去一趟北京周边能找到去海南的感觉，去一趟杭州能找到游欧洲的感觉。就是有这种心态。背负太多的东西就不是玩了。从来没觉得带孩子是多大负担，就觉得孩子是我的玩伴。感激我儿子，让我有个伴。
李萌：我觉得对家长的改变比较大。不是有句话么：人不是为了走出去而是为了找回自己。这中间我找回了母子之间最原始的应该维系的状态——就是陪伴孩子。我觉得就是最大的意义。
那对孩子最大的影响就是，第一，孩子轻松，妈妈不再要求他学这学那的；第二，教会孩子守纪律，因为出去玩会遇到很多事情，可以在大环境里学会车上的纪律、走路的纪律……
李萌：在一次参加玩面浆的活动中，孩子们玩得很高兴，但站在后面的很多家长都在说：“不要把衣服弄脏了！”在我看来，孩子开心最重要，首先没有危险，再有他们只是用手抓，不会放进嘴巴里，那么弄脏衣服的话就不用非得跟孩子说了。
李萌：我上班之后也焦虑过，是不是陪孩子的时间就少了。但后来觉得，没什么太大问题。哪怕我就是陪孩子吃顿饭、陪孩子看会电视，玩一会，我就是100%投入给你，我不会把我的垃圾情绪、我的压力传递给你。陪你的两个小时，就是实打实的在孩子身边。
除了周末，我和为郡每天相处两个小时，但我不认为陪伴太少，也没有愧疚。只要是在一起，我说的每一句话对他都有一种影响，然后他有一种反馈给你，从他的反应中你又能吸收到他的反馈。老师教学生和妈妈教孩子都是这种相处和互动中来的。可以看到他有什么问题，帮他解决，他的情绪是什么，情绪打哪来，都可以感觉得到。反正我和为郡都实现了。
职场中的女性很难不把情绪带到家里。必须靠自己调整。孩子很敏感，而且对你零包容，你给他什么样的垃圾，他也还你什么样的垃圾。
李萌：孩子确诊之后爸爸一直不露面，孩子有进步了也不回来。这3年回来见过孩子一两回。我是看不下去。我觉得为郡健康长到18岁，可以独立生活、独立工作，可以自己去找爸爸，值当了！即使婚姻失败，也能留给孩子一些东西，而不影响孩子长大。单爸单妈也经常凑在一起玩，不影响。
李萌：没带孩子的时候也会自己梳理自己的情绪。现在科技发达，微信群真的很方便。大家有什么都聊，聊天的时候就是释放压力。真的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也不要排斥求助专业人士。为郡的沙盘老师也经常跟我聊，帮助我很多。
李萌：走过来了就都是自己的财富，最起码我学会了我不管面对什么都要想，我拥有什么、我获得什么、我能汲取到什么，这样看什么事情都能看开看淡。该有的情绪我都有，要承认自己的情绪，不要说心里流血了还拿纸去抱住它，你迟早要去面对。回头看到这几年自己走过的路，孩子的进步，都是一种欣慰。
李萌：养孩子的过程就是一个自我成长的过程，教会我太多东西。自己经历这么多东西，压力也太大了，但是身边拥有的东西更多。要说苦我还真诉不出来，要说苦谁不苦。跟谁一聊孩子都是很欢乐的。苦是生活的一种力量，让我们用别的东西尽力去填补。身边没有人可以依赖，我就凡事多想一步，都会解决。现在生活很方便，信息时代让生活容易太多，再一个劲说苦就是自己在作。
李萌：这句话不用否定，有了孩子有了责任，我们确实不可能说抛下孩子去发展自我去，但是不能说带着孩子就没有自我了。我和儿子就是两个独立的个体，这样一个孩子依赖我，需要我的帮助，但是我一直觉得为郡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。
你对他首先是尊重，他也会对你尊重，他依赖着你的同时，你也依赖着他，能和孩子共同成长是一件特别幸运的事情。我们可以跟孩子一起享受童年，撇开成人程式化的东西去感受，只有真心真意和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才能感受到的。所以孩子是我们的财富，我们要珍惜，所以说孩子不会让我们失去自我，我们的自我随时都在。
本文图片由李萌提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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